【 】又曰“知来本无知觉来本无觉然不知则遂沦埋”【译文】先

【13】又曰：“知来本无知，觉来本无觉，然不知则遂沦埋。”

【译文】先生又说：“知晓后就会发现良知本没有新的知觉，觉悟后就知道良知本没有新的觉悟，但如果不通过这种知觉活动，本体良知就会被埋没。”

【14】先生曰：“大凡朋友，须箴规指摘处少，诱掖奖劝意多，方是。”后又戒九川云：“与朋友论学，须委曲谦下，宽以居之。”

【译文】先生说：“一般说来，朋友之间，要少点劝诫规谏和指摘，要多点奖掖劝勉，这样才对。”后来告诫我说：“和朋友一起探讨学术，必须委婉谦虚，宽容相待。”

宽以居之：语出《周易·乾卦·文言》：“君子学以聚之，问以辩之，宽以居之，仁以行之。”

【15】九川卧病虔州。先生云：“病物亦难格，觉得如何？”对曰：“功夫甚难。”先生曰：“常快活便是功夫。”

【译文】在虔州时，我病倒了。先生说：“生病这一事物难以格正，你感觉如何？”我回答道：“功夫的确很难。”先生说：“常常保持身心愉悦就是工夫。”

【16】九川问：“自省念虑，或涉邪妄，或预料理天下事，思到极处，井井有味，便缱绻难屏，觉得早则易，觉迟则难，用力克治，愈觉扞格。惟稍迁念他事，则随两忘。如此廓清，亦似无害。”先生曰：“何须如此！只要在良知上着功夫。”九川曰：“正谓那一时不知。”先生曰：“我这里自有功夫，何缘得他来？只为尔功夫断了，便蔽其知。既断了，则继续旧功便是，何必如此？”九川曰：“直是难鏖，虽知，丢他不去。”先生曰：“须是勇。用功久，自有勇。故曰：‘是集义所生者。’胜得容易，便是大贤。”

【译文】我问：“我反省自己的思虑，有时觉得邪妄，有时想去治理天下事务。思虑到达极致的时候，津津有味，缠绕胶着而难以摒弃，这种情形觉醒得早则还容易摒除，觉醒得晚就很难弃绝。用力克制，越发觉得抵牾，矛盾。只有稍稍将思虑转向其他事情，则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件事都忘却了。照这样去廓清思虑，好像没有什么害处。”先生说：“何必如此，只要在良知上下功夫就够了。”我说：“正是因为那一刻不知道良知。”先生说：“我这里自然有工夫，哪里会怕思虑过来？只是因为你工夫间断，于是被蒙蔽了良知。既然断了，那么就继续做工夫便可以了，何必要这样呢？”我说：“就是难以战胜，虽然知道，但摒弃不掉。”先生说：“必须要勇敢。工夫久了之后，自然就勇敢了。所以说：‘这是长期积聚正义感所产生的。’很容易战胜，那就是大贤人。”

缱绻：缠绕，胶着。

扞（hàn）格：抵牾，格格不入。

【17】九川问：“此功夫却于心上体验明白，只解书不通。”先生曰：“只要解心。心明白，书自然融会。若心上不通，只要书上文义通，却自生意见。”

【译文】我问：“这个工夫只能在心上去体会明白，光靠解释书上的文义讲不通。”先生说：“只需要在心上理解。内心理解了，书上的涵义自然融会贯通。如果内心不能理解通透，仅追求书本上的文义通晓，那么只会产生偏见。”

【18】有一属官，因久听讲先生之学，曰：“此学甚好，只是簿书讼狱繁难，不得为学。”先生闻之，曰：“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，悬空去讲学？尔既有官司之事，便从官司的事上为学，才是真格物。如问一词讼，不可因其应对无状，起个怒心；不可因他言语圆转，生个喜心；不可恶其嘱托，加意治之；不可因其请求，屈意从之；不可因自己事务烦冗，随意苟且断之；不可因旁人谮毁罗织，随人意思处之：这许多意思皆私，只尔自知，须精细省察克治，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，枉人是非，这便是格物致知。簿书讼狱之间，无非实学；若离了事物为学，却是着空。”

【译文】有一位长期听先生讲学的下属官员说：“先生的学说确实很精彩，只是我平常文书诉讼事务繁杂，没有时间去做学问。”先生听后，对他说：“我何尝教你放弃诉讼文书工作而悬空去探究学问？你既然要处理案件，就从处理案件这件事上去求学，这才是真正的格物。比如当你质问诉状时，不能因为对方应对无礼而恼怒；不能因为对方言语圆滑通畅而高兴；不能因为厌恶请托求情而存心整治他；不能因为他的哀求而屈意宽容他；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务烦冗而随意草率结案；不能因为别人的诋毁和陷害而随别人的意愿去处理。这里所讲的一切情况都是私，只有你自己清楚，必须省察克治，唯恐心中有丝毫偏离，冤枉是非，这就是格物致知。处理文件与诉讼，全是切实的学问。如果抛开事物去学，反而会不着边际。”